虽为医院，这里却没什么人。
整栋医院坐落在市郊，七层建筑，据说已有百年历史，从外看，砖瓦不齐，藤蔓丛生，好在窗户大多整齐，采光明亮，不至于落成个闹鬼传闻的发源地。
会客厅处于二楼，电梯陈旧，司无命天人挣扎了一分钟，最终还是没敢踏进那指示灯都灭了一半的机器之中。
少女遵循戎娜所说——她从她的名牌上得知了她的名字——顶楼，也就是七楼，兴许她的身体状态更适合去一楼吃点东西，或者是找医生处理仍旧在出血的伤口，灼痛的胃部与喉咙都诠释着什么叫做油尽灯枯。
只是前车之鉴摆在那里，现在想起呕吐物中的肉糜都叫少女干呕出声。她惗惗可惜着自己浪费掉的金钱，天知道这院长是不是什么黑心老板，自己莽着性子找上门来待宰，别真的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。
不过她也没什么财。
捏了捏形销骨立的脸，好像也没什么色。
司无命咧开嘴，她并不视死如归，否则早就躺在出租房里挺尸了，她想活着，真奇怪，人就是想活着，不管活的有没有个人样，后路全无，一条道走到黑，仔细想想，也不是那么难接受的一件事。
正常人爬七楼尚且要多喘两口气，等司无命用两条腿把自己挪了上去，觉得自己离归西也不差这几步。
走出楼梯间，面前只剩一扇门，不出意外，整个七层都是所谓的院长室，她在心里痛斥资本主义的万恶享受，一边假模假样地敲了两下。
没有应声。
我有提示了，你没听到是你的事。
少女自作主张的扭动把手，推开门，一股冷气铺面而来。
司无命打了个哆嗦，她觉得自己的皮肤上凝了层霜。
一条长长的走道，墙壁与地面覆盖着羊绒，软软的，吸收了大部分声音。
间隔均匀的窄门建设在走道两旁，通常不过半米宽，但是很高，门上用不同材质立体刻印着或繁复或简略的花纹，没有锁孔，也没有机关扣，用力去推，推不动，意味不明。
可别说这院长是个大龄中二病吧？少女怀揣着一点恶意暗自心想。邪王真眼之类的？还是死境之门？
她用手指触了触，什么都没发生。
有点失望。
每一扇门都是同样的，无孔无锁，打不开也进不去，司无命一个个试过去，在尽头看到了最后一间。
难道是要用咒语？
她百无聊赖的将心里想的东西说出了口：“司无命最帅，西蒙是猪。”
啪嗒。
门开了。
什么毛病？
紧接着，门后露出了男人略有些无奈的眼神。
一个高大的男人，白发落肩，厚重的斗篷和大衣，毛领是看上去就很舒服温暖的那种。
结果不是咒语开门啊。
少女的失望迅速涌上面容，就算知道这人看不见，她也几乎要嫌弃出声。
冷，真冷，好想要裹着那件大衣。
“新人？”男人开口了。
“嗯。”她不情愿地从喉咙里挤出来这么一句敷衍的呼噜。
“进来吧。”那人将门彻底打开，少女耸了耸肩，她知道，这人的视线一直粘着在自己身上，观察，打量，而待司无命完全进入房间后，男人补充道，“冷的话，可以把衣服借给你。”
少女身体一僵。
“不需要。”皮笑肉不笑，礼貌却带刺的回答。
拉紧了身上的长袍，单薄的布料不足以抵御寒气，聊胜于五。
少女驾轻就熟地挑了个舒服的沙发坐下，环顾四周，书柜，办公桌，电脑，落地窗，是典型的企业家风格，中规中矩，挑不出一丝毛病。
桌上的文件是早就准备好的，在另一方的位置已经签上了名，男人倒了两杯热茶，少女接过捧在手心，她又一次打了个哆嗦。
“直接签字就可以？”视线粗略地扫过条款。非常短，在没有看清内容的时候她只惊讶于这一点。
“对。戎娜已经向我汇报了。”
“你是院长？”
“这里的院长有很多，”男人在她对面坐下，并解开披风，“不止我一个。”
“那么，”司无命拿起文件，正面向着男人，“这份入职通知，是您的个人爱好吗？西蒙院长。”
她换了个语气，声情并茂：“从今日起，不论富贵，贫穷，年轻，衰老，不论死亡，离世，天灾，我都将忠于Sleepwalking，共度白头，爱它永生。”
“您居然还在上面签了名——”
“这不是我的个人爱好，”西蒙平静的反驳，“这份通知是上一代——那时只有一个院长——定下来的，我在入职时也签了名字。”
“算是一种仪式。”
“这仪式真是恶趣味。”司无命从不知道自己也能如此咄咄逼人，她心烦意乱，不由得加快了语速，“把工作当恋人，对吧？我说，婚姻可是爱情的坟墓。”
自醒来到现在，懒散，颓唐，虚弱，你能说的一切形容少女的负面词汇都是如此拖沓慢热的，尖锐的冲突被排挤在外，此刻终于找到了登场的机会，摩拳擦掌，爆发了个痛快。
“我开始后悔了，现在离开这里还来得及吗？”
疲累层层叠加，已经开始神志不清的大脑在热茶的影响下更加混乱不堪，她恐惧着无法保持清醒的状态，这意味人生安全将完全处于她人的掌控之中。
“你需要休息。”西蒙在靠近，这是什么阴谋吗？如果是，那么她已经无处可逃。
“睡一觉吧，司无命。”
谁要听你的。
手掌遮蔽了眼睛。
有什么盖在身上，好温暖，毛绒绒的。
漆黑一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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